鼓励科研人员“十年磨一剑”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及“十年磨一剑”精神。学术研究、科技创新领域取得重大突破、颠覆性创新或原始创新（以下统称“原始创新”）需要长期积累与不懈坚持，倡导“十年磨一剑”精神具有重大意义。

　　原始创新的

三要素与三环节

　　我国科技发展已经走过引进吸收、改进集成的中级阶段，进入原始创新、自立自强的高级阶段。原始创新具有区别于普通创新的三要素与三环节。三要素为：从0到1，实现首创和起源；从1到N，实现增长和扩展；底线安全、科技至善。具备前两个要素者可称之为原始创新，三要素都具备者称之为可持续的原始创新。原始创新作为知识的源头活水推动社会繁荣发展，其三要素强调不仅是从0到1，还需要同时具备从1到N。这样有生命力的源头活水才是原始创新，仅仅完成从0到1而没有开辟新领域的创新不是原始创新。此外，原始创新要遵循底线安全、科技至善法则，否则也不能持续。

　　原始创新具体呈现为三环节：做出、发表和获得同行承认。原始创新所做出的是革命性创新，具有挑战学术权威、突破学术定论、触动利益格局的特点，需要科研人员具备坚定的学术精神。原始创新的发表也至关重要，尤其是在“不发表，就出局”的环境下。但正是由于原始创新的上述特点，其发表的难度就较一般成果更为困难，而发表是被同行知悉并获得承认的前提，这三点环环相扣。大学与科研院所，不仅应该提供条件支持做出、发表原创成果，更应该下大力气在“承认”环节给予有效支持，让原创成果及时胜出，充分发挥新成果的效能。

用“一把剑”破“五唯”

　　当前，我国科技正在进入科技自立自强阶段，但是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仍然严峻，破“五唯”、破除唯“帽子”收效并不显著。科技自立自强需要依靠源源不断的原始创新，依靠足够数量的一流人才，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全部科技史都证明，谁拥有了一流创新人才、拥有了一流科学家，谁就能在科技创新中占据优势”。一流人才包括成名、半成名和未成名三类，后者有时更有价值，他们往往是新思想的策源地。国际成名的一流人才数量少，而且可在世界范围内选择供职。因此，对我国而言，在继续延揽、留住成名一流人才的同时，更应该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让半成名和未成名的一流人才及时胜出并充分发挥作用，这是当务之急。

　　一流人才是做出原始创新的人才，他们往往研究重大问题，力求做出重大发现、重大突破等原始创新，长期潜心钻研，“十年磨一剑”。正如中国工程院原院长徐匡迪院士指出的，“搞项目评审、专家投票，往往把颠覆性技术‘投’没了”。科技部原部长徐冠华院士也认为，在科技项目的确定过程中，如果我们习惯于拒绝支持有争议的项目，排斥没有国外先例的研究，那么许多原始创新就不能得到及时承认，一流人才就有可能被大材小用、大材中用。

　　迄今为止，何谓一流人才没有统一的说法。哈佛大学第24任校长纳森·普西认为，一个人是否拥有创造力是区分一流人才和三流人才的分水岭。显然，做出原始创新足以表明其具有创造力，“十年磨一剑”做出的原始创新因为经历时间长、学界反馈多而特征鲜明，易于识别。

　　破“五唯”、破除唯“帽子”需要合理的替代品，“十年磨一剑”的“剑”就是这样的替代品。需要明确：第一，科技史表明，层次越高的学者越能用一项代表作体现其水平，诺贝尔奖、菲尔兹数学奖等权威大奖奖励的都是一项具体的科研成果。“一把剑”作为学术招牌足以体现学者的水平和地位，如熊彼特-创新、冯康-有限元法、薛其坤-量子反常霍尔效应、席泽宗-古新星新表。即使大学者硕果累累，也仍然用最突出者作为学术招牌，如爱因斯坦-相对论，杨振宁-规范场。第二，“一把剑”有具体学术信息，能够启发学人、对接用户和接受监督，而“帽子”头衔非常笼统，除了头衔之外没有对科学有用的信息。第三，学术研究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应倡导“针尖”战略，“一把剑”就是在相应领域做到世界第一。总之，这“一把剑”足以破除“五唯”，当年著名作家丁玲提倡“一本书主义”，现在应该提倡“一把剑主义”，鼓励学者潜心研究，做出重大突破等原始创新。

让原始创新及时胜出

　　倡导“十年磨一剑”，鼓励原始创新，人们往往首先想到的是鼓励科研人员今后要甘于坐冷板凳，要加大投入、宽松考核制度、加强创新文化建设等。这些固然重要，但并不是第一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盘点“十年磨一剑”，让已做出的原始创新及时胜出，能够立竿见影发挥作用，起到好的示范作用。为此提出四点建议。

　　第一，确认原始创新成果。列出“十年磨一剑”取得的原创成果，包括其核心贡献及突破点；已发表的系列论文论著或专利等；获奖、转载、引用、评论、受邀大会报告等学界反馈；国内外同类成果的盘点比较。特别是与国际同类原创成果、前沿权威成果进行比较，有比较才有鉴别。第二，遴选一流人才。“十年磨一剑”的成果特征突出，经过恰当展示和横向比较，经过学界同行评议，优势一目了然，完成人即为一流人才，可作为一流学科的学术带头人。第三，“剑”到“帽”除。提倡“十年磨一剑”和“一把剑主义”，以“剑”识才，力破“五唯”。第四，建立科教特区，鼓励原始创新。在某些城市、大学城或某些大学（线上线下结合）设立以原创论英雄的科教特区和原始创新学院，实行以“十年磨一剑”为代表作的评价制度，让真正热爱科学、专注科研者安心治学，让一流人才及时胜出。这可作为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加强基础研究的一项重大举措。

（作者：刘益东，系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