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必康:追忆敬重的张椿年先生
2018-12-19
各位老前辈讲了许多,让我学习了不少。我于1988年博士生毕业来所工作,是作为小辈晚辈来谈张先生的。有关张先生生平的一篇文章是我写的,迄今记得很清楚,张先生明确提出不要说太多好话,不要拔高,这样不好。但是,我想趁今天这个机会,补充说出来。总之一句话,张先生是一个品质优秀的人,人品好。
1988年夏我来所工作时,张先生、程西筠先生等所领导很快就找我谈话,予以关心指导。一段时间后,我对岳父,一个老兵和离休干部,谈到了在单位的所见所闻,遇到的事和领导工作等,有单位领导经验的岳父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这个领导班子好。当时的所领导班子有张先生当所长,程西筠先生是书记,还有陈启能先生,廖学盛先生等副所长。那时还年轻的我不大理解这句简单话语的深意,后来才逐渐明白领导班子风气好是多么重要,尤其对新参加工作的年轻人,更有重要意义。衷心感谢老领导们。
我主要讲两点。
首先是张先生思想格局大,心胸大。他的脾气好,为人亲切和气,讲求和为贵,众所周知。根据我的一些了解,这种脾气好,亲切和气的背后,是有很高的思想修养,形成格局心胸大。
十多年前,我曾随着张先生参加院重大课题民主问题研究,有较多时间直接相处,印象深刻。写作之余,有时一起散步和闲谈,自然会谈点家事私事和工作事。正是从这些个人闲谈中,可见张先生思想深处的一些可贵品质,包括人的生死观和当领导的为政观。
有一次我谈到了家有老辈突然去世之事。张先生也谈了几句,其中说老了突然就走了是一种福气,我是走在(工作的)路上,停不下来了,走到哪就是在哪吧……。我一听,赶紧拦住说,张老师您可别这么讲,我们祝您健康,长寿。这位张老师笑起来说:人都是要走的,别给家里人,别给单位添负担就好。这也是一种生死观!一个人把生死都看透了,想到的首先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真是很超脱,有大气。
那些散步闲谈中,我谈到家母指示不要经商当官,张先生也由此展开谈到了当领导和为政观。他说当领导是不容易啊,事情多,矛盾多,要把领导当好更不容易啊,工作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看怎么个念法。有这么一条,不要把自己的个人得失恩怨个人看法放到工作当中去。而且,张先生是主动认识和防范这种问题的。他说当领导是要对别人负责的,领导要是把个人得失恩怨关系想多了,是搞不好的,有时还会搞乱了(原话)。我也曾谈起当领导的在工作中易为人误解,张先生坦然说这种事儿常有的,不必处处去辩解。人家有意见,是有他的看法和角度的,让人说出来,甚至骂出来,他心里也就舒服些了,这也是一种好事。
多年与张先生相处,可以说从来没有听过他背后轻言好坏,能自控自律,充其量就事谈事,不会用过度词语去说人不好。他说过,说我有时和稀泥,这也行,其实呀,只要不是原则立场问题,大家本来都是同事同行啊,以搞好工作为导向吧。
可以说,这是一种超越个人的工作责任感,很可贵,一种能团结大家干事的为政观,有气度,且是数十年如一日。大概正是这种责任感和为政观,使得上下许多人信任他,在他退下来后还要推着他干活,还推不掉。
在学术研究方面,张先生很谦虚。他的行政事务多,难以全力著述。但是,他的一些学术见解和思想境界是超出一般的。
张先生在1979和1981年发表关于洛克的两篇论文,是站在前沿,有内在深度。记得在我的研究中,如20世纪历史课题,遇到难题,百思不解。张先生言简意赅点拨几句,很到位,提供新思路,不得不服。应该说,我的研究我的成长真是得益于张先生和所里多位老先生的教导。
张先生作为学界老领导,不仅关爱年轻学子,也对所内外的专家学者们都很重视,有可贵的人才观。他就对我说过,要唯才是举,也曾就具体事说过,谁人无长短?我也不是什么都行的人吧,人家有长处,就用他的长处吧。把工作搞好,要人用其才,人用其长。这种能识能用人之所长,大概是张先生的一个可贵的学术领导特色,为人亲切和气的一个内因。
更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张先生衷心拥护改革开放,对国家的大局大势,世界形势发展,心中有清晰认识。一个不简单之处是他能从国家的大局大势来看问题,很好地根据中央精神和工作部署,结合到学术研究工作中去,能把握好尺度。掌握尺度,是一种能力。
多年前,大国崛起刚提出时,张先生曾对我谈到这个崛起,说他小时经历抗日战争,希望祖国强大,也冷静地认为对外一般不要去多讲崛起,rise这个词,首先是一个西方历史观念的用语,国内外反应还是较复杂的,我们还是讲中国的复兴为宜,把握好这个提法的口径。应该说,当时就提出这一见解,有高度和远见。后来听说他还为此向上建言。大事上,看得准,行得稳,是一种本事。
平生见过一些优秀的人,张椿年先生肯定在优秀之列。他与人相处,让人心不累,使人有长进,是一种境界,值得敬重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