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赴甘肃文县和四川平武县开展国情调研

　　2016年2月18日——25日，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国情调研组在王晓菊研究员带领下赴本所国情调研基地甘肃文县进行调研。调研题目是：《现代化进程中传统文化、现代文化的基本状况》，重点是白马人民俗文化和阴平古道的保护与开发。为了对不同地区的白马人民俗进行比较，还去相邻的四川平武对白马文化进行了调研。调研组成员为：王晓菊（组长）、张经纬、陆晓芳、沈景红、张红菊、张艳茹、邓超、吕厚量、李成龙。世界历史研究所所长张顺洪于2月21日——2月23日期间也参加了调研活动。

　　一、文县、平武发展概括

　　文县，位于甘肃南陲，地处秦巴山地，素有“陇上江南”、“大熊猫故乡”美誉。文县历史悠久，古称阴平，周为氐族部落所居，汉置阴平道，北周明帝时，统治者决意偃武修文，故封“文”置州，明洪武四年降州设县，史称文县。全县国土面积4994平方公里，总人口25万，居住着汉、臧、回等12个民族。

　　作为国家级贫困县，同时受2008年汶川地震影响，文县的发展面临着很多现实问题。虽然文县地贫，但文县人志不贫，在县委、县政府的带领下，在团结全县广大党员干部群众基础上，文县因地制宜发挥地区优势，大力开展茶叶、纹党、核桃、花椒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并对农民展开相关技能培训。

文县碧口镇副镇长朱明介绍当地茶产业发展状况

　　在扶贫工作中，文县坚持以精准扶贫为抓手，以改革创新为动力，深度实施市委“四个快速推进”、“三个着力夯实”和“三个集中突破”战略，有力推动了全县经济社会健康科学发展。

世界历史研究所所长张顺洪考察陇南市电子商务发展状况

　　文县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两手抓，依托白马民俗文化资源优势，大力实施“特色文化名县”战略，全面推动文化、旅游产业融合发展。2014年文县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被中国民协命名为“中国白马人民俗文化之乡”。

文县石鸡坝乡嘹亮的扶贫攻坚口号

　　平武地处四川盆地西北部，位居涪江上游，古称龙州，素有“天下大熊猫第一县”之美誉，1999年被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享受少数民族比照县待遇。全县国土面积5974平方公里，总人口约18万，有汉、藏、羌、回等20个民族。

世界历史研究所所长张顺洪向平武县文广新旅局局长陈廷斌了解当地发展情况

　　平武属秦巴山区连片扶贫开发县，是“5?12”汶川特大地震全国10个极重灾县之一。灾后重建时，平武人民发扬了“自强不息、顽强拼搏，万众一心、同舟共济、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抗震救灾精神，大力改善全县道路交通状况，积极发展旅游产业，如今拥有“全国科技进步先进县”、“四川省文明城市”等几十项荣誉称号，走上了“不挖山、不砍树、能致富”的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道路。

　　二、深入基层调研

　　范坝乡位于文县东南部，她以实际行动丰富了“因地制宜、重点突破”的扶贫发展理念，颇具代表性。

　　在长期的实践探索中，范坝乡摸索出了“立足一个优势（土地资源和物产丰富的优势），强化两个基础（以农田水利为主的农业基础，以公路、电力、人饮为主的基础设施），推进三个开发（支柱产业、矿产资源、闲散劳力资源），建设七大产业（茶叶、畜牧、水产养殖、瓜果、蔬菜、经济林、生态林等），并对大棚蔬菜、良种水果、中药材、食用菌等产业进行了大胆尝试”的经济发展思路。

　　在经济发展实战中，范坝乡总结出了“主攻支柱产业，狠抓多种经营，实施区域开发，发展规模经济”的地区发展经验，对国内具有类似自然社会环境的区域发展具有借鉴意义。

与文县范坝乡党委书记袁玉林座谈

　　三、调研白马文化

　　白马人又称白马藏族，是古代氐人的后裔，也就是古文献中常常提到的“白马氐”，白马部落被现代遗传学专家们称为东亚大陆上最为古老的部落。目前，白马人主要生活在甘肃省陇南市文县铁楼藏族乡白马河流域和四川省平武县、九寨沟县境内，人口约2万人。白马人没有自己的文字，却有自己的语言，与民族分类中的藏族存在着割舍不断又若即若离的复杂关系。生活在文县铁楼藏族乡的白马人在生产和生活中还保留较多的传统游猎习俗和对远古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

在文县石鸡坝乡白马藏族村民家调研

　　在文县石鸡坝乡的调研中，我们了解到，改革开放后白马文化的发展经历了“复兴——萎靡——繁荣”的发展过程。改革开放初期，随着物质生活条件的逐步改善，白马山寨经历了短暂的复兴，但在市场浪潮的冲击下，大部分白马青年选择外出务工以提高自己和家庭的生活水平，白马文化的传承面临青黄不接的局面：以白马面具舞（又叫“池哥昼”或“鬼面子”，“池哥”意为山神，“昼”是舞蹈，因表演时头戴面具，亦称“白马面具舞”，属一种古老的群体祭祀舞蹈。平武称之为“跳曹盖”）、白马节庆风俗为代表的白马文化对青年人缺少吸引力，他们不愿再传习祖辈们的那些习惯，而承载着民族印记的老一辈白马人却在不断老去。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物质生活丰裕的同时，精神文明建设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从中央到地方开始了一场弘扬传统文化和保护少数民族文化的“攻坚战”。与此同时，国民的休闲娱乐方式也更加多样化，在丰富多彩的工业文明中，越来越多的人向往简单、质朴和纯粹的民族文化，在返璞归真中寻找物质与精神的平衡。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白马文化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从政府到民间，都开始对这一活化石般的民族进行“抢救性”发掘和保护，目前，“池哥昼”已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文县共开展了8个项目的国家级、省级非遗项目申报。

在文县铁楼藏族乡白马老人家中调研

　　经历了“孔雀东南飞”的白马青年开始“纷纷把家还”。如今，在东部沿海地区打工的白马青年中出现了返乡创业的潮流，或种植地方特色农产品，如花椒、纹党、茶叶；或进驻电商平台，贩售地方特产；或加入文化产业复兴的洪流中，传承和发扬白马文化。虽然经济因素依然是第一驱动力，但无论如何，白马文化还是开始了新的繁荣。这些回到家乡的白马人开始学跳“池哥昼”，开始学唱白马歌，开始学做“咂杆酒”和“沙嘎帽”。尽管老一辈白马人坦言，“那些年轻人跳的‘池哥昼’失去了很多细节”，但作为一种文化，最重要的就是传承。可以预期，在经济繁荣、社会安康的时代背景下，再次经历了岁月的沉淀白马文化，肯定会更加丰满、厚重与精彩。

　　在平武白马古寨扒昔加，我们到被称为“白马寨活历史”的白马老人旭仕修家中拜访。寨子里的年轻人已陆续外出务工，春节过后的白马山寨一片静谧。年近80的旭仕修老人热情地带着我们看那些让他引以为豪的物品：老人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与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躲过了历代劫难的传家宝、自己亲手雕刻的曹盖面具……每一样物品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些物品是白马文化曲折发展的见证者，也是白马文化新繁荣的见证者。旭仕修老人无不动情地说到：他们这一辈人赶上了好时代，教育条件和生活条件都已大大改善，但好多民族文化必须要薪火相传。如今，但凡家里来了远客，旭仕修老人都要把一些家传的东西拿出来向客人展示，介绍白马人传统的民族文化，以期让更多人了解这个掩藏在深山中的神秘部落。

在旭仕修老人家中调研

　　四、初探阴平古道

　　我国尚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发展仍是第一要务。对于广大中西部地区来说，如何找到自身优势，并开发好、利用好这一优势，对于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

　　从地方发展实际来看，“一手抓物质生产，一手抓文化建设”的区域发展模式日益成熟。但具体到个别地区和个别项目，还是存在较明显的不均衡发展问题。阴平古道的开发和保护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阴平古道起于阴平郡，即今甘肃陇南文县的鹄衣坝（文县老城所在地）， 途径文县县城，翻越青川县境的摩天岭，经唐家河、阴平山、马转关、靖军山，到达平武县的江油关（今南坝乡），全长265公里。据《三国志》记载：三国时，司马昭命钟会、邓艾领兵伐蜀。被蜀汉大将姜维堵在剑门关以北，久攻不下，邓艾则回军景谷道，到达阴平郡，走数百里险要小道，到达江油关，蜀汉守将马邈开关投降。邓艾军长驱南下，攻克绵竹，直抵成都。蜀后主刘禅投降，灭了蜀国。从此留下了阴平古道的历史遗迹。

遍布桩孔的古栈道遗迹

　　阴平古道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和勇气的结晶，是研究三国历史文化的重要实物史料，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除了研究价值，如何通过对阴平古道进行保护性开发来促进沿途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也是需要思考和解决的重要课题。

　　在调研中了解到，当地干部已经对于阴平古道的开发和保护形成了共识：保护是开发的目的，开发是保护的途径。阴平古道具有历史独特性，是地方独特的历史、自然条件的产物，具有较强开发意义，但目前依然存在若干制约性问题。首先是资金缺乏。例如，摩天岭是阴平古道的重要隘口，三国时期邓艾大军翻过摩天岭后直驱成都。虽然现在地方政府想打造专门的旅游区，但由于缺少开发资金和全面的政策支持，导致摩天岭依然一派原生态气息。其次是不同行政地区合作不足。阴平古道穿甘肃文县、四川青川和平武县而过，目前各个地区多立足于独立开发本行政区地界内的阴平古道，尚未形成较同意完善的整体性开发方案。再次是如何做到开发与保护的平衡。阴平古道是不可再生的历史遗迹，一旦遭到破坏的话后果是不可逆的，因此，必须解决宏观上如何开发的思路问题和微观上如何实施的现实问题。

　　对于阴平古道的开发，首先需要一个跨地区的统筹发展规划，由统一的机构进行全面评估，包括地区环境承载能力、地区接待能力、遗址开发方式及保护方法等。在开发资金的筹集方面，可以尝试“以产业带动开发、以开发促进产业”的筹资思路，通过因地制宜地发展产业，如种茶、开发农家乐等，提高企业和阴平古道周边居民参与开发保护的积极性。同时扩大宣传，提高阴平古道知名度，吸引周边乃至全国游客。与此同时，还需做好保护规划，确定哪些地区“不开发既是保护”、哪些地区适合开发性保护等，因地制宜地实施开发和保护。

　　五、与地方专家、学者进行学术互动

　　为了更好地了解和学习当地学者对白马文化的研究成果、更好地在白马文化保护和开放方面达成共识，“白马民俗文化与阴平古道的保护与开发”调研座谈会在平武县龙安镇举行。

平武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冯正碧介绍当地白马文化发展情况

　　在调研座谈会上，平武学者周晓钟和县方志办主任何代华详细介绍了白马人的历史演变过程，并通过讲述故事的方式生动形象的讲解了白马人的民族特色、风土人情、祭祀活动等民俗文化，并对阴平古道的历史渊源、现状和保护开发进行了介绍，生动全面地解决了“白马文化是什么”的问题。

　　在座谈会上，双方对白马文化发展现状交换了看法，认为白马文化发展中存在着三个基本矛盾，即过度开发与保护不足的矛盾、精神文化传承与物质财富创造之间的矛盾、文化同源性和行政区域划分导致的同质化竞争之间的矛盾。

　　对此，首先应做好基线调查，摸清家底、合理评估，对发展程度不同的白马山寨进行分类保护的同时制定有针对性的发展战略，不能一刀切。在无法做到“均富”的情况下，务必要处理好“先富带动后富”的问题，避免产生“马太效应”。其次，应该在尊重当地居民意愿的基础上，适度开发、重在保护，以开发促保护，以保护利开发，在摸索中找到平衡点。为了避免由于刻意追求物质财富而造成的民族精神退化，应该在秉承“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文化发展理念的基础上，追求开发性保护，以经济发展为支撑，以保护民族文化为目的，以促进文化持续发展和传承为长远目标，建立完善的、可实施的战略规划体系。与此同时，还需要做好跨地区协同发展。目前，白马人聚居区主要分布在甘肃文县和四川平武县、九寨沟县，人为的行政区域划分造成不同地区白马文化发展“各自为政”，甚至形成竞争关系，不利于持续发展。白马人源于古代氐人，由于历史原因形成了如今的分布聚居局面，应该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前提下，整合地区资源，促进协同发展。打破地区隔离的方式既可以通过官方成立有关协同工作领导小组，进行跨区域的文化发展规划、政策制定和具体实施；也可以通过有关民间机构，以“小球转动大球”，增强不同地区白马人的相互交流和认同。争取做到“两手抓”，通过不同层面的共同努力，让白马文化得到真正的全面可持续发展。

王晓菊研究员在座谈会上发言

　　随着讨论的深入，双方达成以下共识：白马人历史源远流长、文化传承独具特色，保护和开发十分重要，是值得继续深入研究的优秀项目。社科院有关专家将进一步加强与地方的合作，继续深入研究白马人的历史渊源和文化传承，把这一古老民族丰富多彩的历史文化挖掘好、传承好。

与平武县白马文化专家和县领导合影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历史研究所将继续秉承“深入中国、放眼世界”的调研理念，脚踏实地、求真务实地开展国情调研活动。认真研究总结地方发展中的问题和经验，积极发挥国家智库应有的作用，为地方发展建言献策，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添砖加瓦。

（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李成龙摄影、供稿）